雍正元年製御墨

黃台陽  2023/04/28

史上帝王此起彼落,一般統計在四、五百人之譜。其中有建樹、為人稱道的不多,被譽為「千古一帝」的更少。首創此說的晚明思想家李贄只言秦始皇和明太祖(千萬古一帝),沒多講如何認定。後世跟著起鬨,先後框列出漢武帝、隋煬帝、唐太宗、宋太祖、清聖祖(康熙帝)等。他們以豐功偉業,都是一時之選。然而若將是否培養出好的接班人也納入考慮,則除了康熙帝,別的都差一籌。

雍正帝,這位幫老爸加分的接班人,其實長年來備受爭議。野史裡說他:弒父矯詔、篡奪帝位、逼死母親、整肅兄弟、陰險狠毒、刻薄寡恩、搞特務組織血滴子、製造恐怖、專制集權、興文字獄、最後橫死不得善終(死於呂四娘劍下)、⋯ 除了沒說他酒池肉林荒淫無道,幾乎所有的壞事都做絕了!

然而正史內呈現的形象卻恰恰相反:他精明幹練勤政愛民、打擊貪腐清明吏治、擇善固執建立制度、開闢財源充實國庫、夙興夜寐批奏不息、生活簡樸愛恨分明。有史學家認為,若非他一改康熙晚年的積弊,建立起一套百多年來堪稱有效的統治體制,打下長治應變的基礎,滿清王朝很可能落得像其他入主中原的少數民族一樣,撐不過百年。

擁有如此兩極化的評價,令人不禁想像他在位的十三年裡,日夜算計,滿腹權謀。從現存數萬件由上千位官員所呈,他硃批過的奏摺,可知他完全掌握帝國動態,鉅細靡遺。硃批不僅切中要點,還多諷詞警語,有時候甚至超過摺上所寫,絕不敷衍虛答。此外他今日事今日畢,每天來的奏摺少則五六十多則上百,他從不積壓。往往批閱到深夜,睡眠時間僅四個小時。五十七歲壯年暴斃,說是過勞死,還真可能。

這樣的人顯然工作狂、樂於整頓。他會有雅興,玩墨製墨?

内廷恭造之式 

傳統儒家觀念的「君子不器」「玩物喪志」,使得正史少談帝王的雅興。除非它招來動亂乃至山河變色,像唐明皇、李後主、宋徽宗等所為,正史不只敘及,還判之為負面教材,要後世引以為戒。雍正在正史上是明主,因此當然無影他的雅興。所幸他登基之初有件新政,留下紀錄讓後人得窺他除了勤政,還品味豐饒、雅興無缺。

清代設內務府,掌宮廷事務,專責服務皇帝。康熙十九年(1680)其內成立造辦活計處(簡稱造辦處),承辦製作、修繕、存貯、記錄皇帝所需、以及賞賜臣屬的大小用品。因此下設專業作坊如硯作、牙作、玉作、琺琅作、鑲嵌作、匣作等,最多達六十多個。雍正登基後,為杜絕弊端有效管理,特建立一套管控其物料和信息的流程、與相對應的檔案系統,從而留下檔案紀錄 –《造辦處活計清檔》。就是這份內容零星瑣碎、不入正史法眼的流水帳,意外曝露雍正的品味和雅興。

試看該檔幾則記錄:

  • 商金銀蟠螭圓鼎一件,隨紫檀木座一件。奉旨,將紫檀木座肚子去了,往秀氣裡收拾。」(雍正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《木作》)
  • 此時燒得琺瑯活計粗糙,花紋亦甚俗。嗣後爾等務必精細成造。」(雍正四年八月十九日《記事錄》)
  • 蓮艾硯做的甚不好,做素靜文雅即好。何必眼上刻花?再,書格花紋亦不好,象牙花囊甚俗, … 」(雍正六年五月初五日《記事錄》)
  • 如意柄上『萬壽無疆』四字俗氣,著去平。照柄地仗壽字樣式刻作。」(雍正七年十月十八日《牙作附硯作》)
  • 將玉壺上螭虎去了,做素的。」(雍正七年三月初二日《玉作》)
  • 蓮花館對西瀑布處三間屋內,二面貼畫的玻璃窗、橫楣窗俱做蠢了!著另改做。」(雍正五年閏三月十二日《木作》)

類似記載比比皆是。不論器物的用途、材質、設計、式樣、顏色、作工,只要過目,他都不吝表達看法,以「秀氣」、「精細」、「文雅」、「素靜」、「再玲瓏些」、「粗糙」、「俗氣」、「蠢了」等褒貶,務求工匠領悟貫徹他的品味雅興。有個極端案例,他降旨仿造「景山東門內廟裡供奉騎馬關夫子像」,令「先撥蠟樣呈覽,准時再造。」其後兩個半月內,他四次降旨修正呈覽的蠟樣:關帝的臉、腿、腰帶、背上衣褶;馬的鬃、胸、腿;副將廖化的頭盔、招展的帥旗等,都講求入微盡善盡美。(雍正十二年二月初十日《雜活作》)製物如治國,他的雅興全然不讓。

植基於「秀氣」、「精細」、「文雅」、「素靜」、 ⋯ 的講求,形成他對宮廷器物的衡量標準 –「內廷恭造之式」。有則記載清楚道出:

朕從前著做過的活計等項,爾等都該存留式樣。若不存留式樣,恐其日後再做便不得其原樣。朕看從前造辦處所造的活計,好的雖少,還是內廷恭造式樣。近來雖其巧妙,大有外造之氣。爾等再做時,不要失其內廷恭造之式。欽此。」(雍正五年閏三月初三日《記事錄》)

很明顯地,他認為內廷所造,不可有「外造之氣」,也就是「俗氣」。而什麼是「內廷恭造之式」?什麼是「外造之氣」、?都只能意會無法言傳。所以他要造辦處:「朕從前著做過的活計等項,爾等都該存留式樣。」從而讓工匠好好觀摩用心體會,再做時才不致「失其內廷恭造之式」。

硃砂御墨

精明有主見,加上不厭挑剔,書案上必備的墨,該也逃不過他的法眼。前述紀錄中有則他詬病「蓮艾硯做的甚不好」,說只要「素靜文雅即好」。其上的「刻花 ⋯ 書格花紋 ⋯ 象牙花囊」都嫌俗氣。對硯如此,與之相依偎的御墨,要求想必不會少。讓人好奇雍正年「內廷恭造之式」的御製墨,設計如何不俗?有多少款式?產製多少?

製作御墨,在康熙二十九年成立御書處後,係其下「墨作」之責。歷來所製頗多。其式樣大抵受三方面影響:明代龍香御墨、內廷供奉劉源、徽墨。(詳前文《明清御墨》)在此基礎上,以雍正獨特的審美觀,新造御墨精彩可期。然而怪的是,各方資料都說:清代御墨以乾隆年的最可觀,康熙年次之。雍正年的不僅少人提及,更乏實品圖片。雖說康熙、乾隆沾了在位年久的光,所製御墨多且式樣繁。但雍正畢竟也有十三年,所造怎會乏人問津?

更不解的是,在《造辦處活計清檔》裡,也難覓雍正對墨的片言隻語,僅見一則關於硃砂墨的。香港史學家高彥頤的《硯史》內載,雍正曾對怡親王允祥交進的一大塊硃砂,傳旨:「將皮子起下來做幾錠墨看,做時不可對(兌)銀硃,純用硃砂。」顯示他了解上好的硃砂墨必須料純,不可摻進中藥所稱的銀硃 –人造硫化汞。(註一)既知要求硃砂墨,一定不致忽視黑御墨。為何落得後人在這方面少聞少見?

可能原因之一:雍正在位時大都用硃砂墨,無心顧及少用的黑墨。這點從他硃批了千萬多字,卻不見墨批可期。(註二)在此情況下,墨作自然樂得清閒,沒必要呈請開造新的黑墨。即使雍正偶爾必須用到黑墨,如過年應卯寫「」字,尚存的康熙御墨也足夠支應,不須費心。

那些新造的硃砂墨是否有特色,具「內廷恭造之式」

由上述的指示來看,難講。因為他說的「不可對銀硃,純用硃砂」,是重原料成分,卻沒提式樣、紋飾、圖案、題銘等。最後成品有可能表面光素,一如民間記帳用的素墨。(圖一)這無疑符合他一貫「素靜」的要求。再說,墨是消耗品,並不像其它交辦的瓷器、玉器、琺瑯器等,其式樣隨器物而存,始終不變。有鑒於墨,無論符合「內廷恭造之式」與否,磨用之後無不變樣。何必浪費?因此若新製御墨,猜想縱有指示,也在其原料。最後造出的御墨若為光素,後世又何從得知是雍正年製的?





圖一 毫無裝飾之素墨。

還有個原因,會讓造辦處的檔案裡不見御墨的紀錄。即當時負責製作的墨作部門屬御書處,不歸造辦處管,自然不會在造辦處的檔案裡留下紀錄。可惜至今尚無緣得見御書處這方面的檔案,只能期諸異日。

雍正御製墨

雍正年間究竟製過御墨否?製過多少?其時的檔案沒線索,但兩則乾隆年的記錄,雖然本意不在此,卻赫然給出答案。依據北京故宮研究人員趙麗紅的〈試析乾隆朝毁造墨〉所揭露,乾隆三十四年與三十八年的造辦處檔案,明確道出雍正御製墨。(註三)

趙麗紅引述:當時有個內裝康、雍、乾三朝御製墨的洋漆櫃,康熙朝的兩千多錠,雍正和乾隆朝的則各不到兩千。乾隆下令弄個花梨木的大箱子,內裝三朝墨各兩千錠。雍、乾兩朝不足之數,「著御書處補做」。對御書處的墨作來講這個工程浩大,直到乾隆三十八年初才完成並回稟。(按:御書處墨作十六人,內專責造墨人四名,學手造墨六名。)由於雍、乾御製墨原來分別有一千二百七十三錠、五百錠,故新補的各為七百二十七錠、一千五百錠。 由此趙麗紅特別指出,現今部分署雍正御製的墨品,其實是乾隆年補造的。

原存的一千二百多錠雍正御製墨不是小數目。它們早先是一次、還是分年分次造出?是樣式齊一、還是多有變化?由於乾隆旨意的重點,在新造花梨木箱。(按:乾隆指示:「在花梨木箱内配屉盛裝,先呈樣。」)故紀錄中沒提這些。好在乾隆三十八年的紀錄內寫:「雍正御製墨 ⋯ 共兩千錠,分晰樣款,配得杉木隔斷屉兩屉。」既然「分晰樣款」,無疑有不同式樣。至於是否一次造出?以墨作的人力有限,且造御墨不像造商品墨、學生墨般可不重原料、不重品質大量製作,一千兩百多錠的雍正御製墨,應該費多年的辛勞才造出。

那麼所云的雍正御製墨長什麼樣子?

去俗氣

手邊有錠正、背面分別標註「御墨」、「雍正元年製」的黑墨(圖二左),似未曾在其他資料裡出現過。與年代早於它、但式樣相近、都是大內所造的明代龍香御墨(圖二中)、康熙乙丑年(24,1685)內務府監製的御墨(圖二右)相比,差別頗大。它式樣簡單,不但沒有紋飾、邊框,連象徵皇家的龍(螭)圖騰也不見蹤影。乍看之下有點寒酸,欠缺皇家華貴氣派。它是否真為來自大內的雍正御製墨?有待推敲。





圖二   雍正御墨 + 龍香御墨 + 康熙御墨。左:面楷書「御墨」,下鈐連珠陽文敷金「贏黛」、陰識填朱「珠胎」,背「雍正元年製」。長寬厚12.3×2.7×1.2公分,重58公克。中:雙面四端敷金雲頭紋。正面額珠下,金首敷綠雙螭拱陽文隸書「龍香御墨」,背陽文「宣德年製  工部臣胡進言督造」,長寬厚 27.5x9x3公分,重 908公克。右:雙面文武框,內鏤螭紋;正面「御墨」下鈐「天府永藏」;背「康熙乙丑年內務府監製」。長寬厚 22×6.4×2.3公分,重488公克。

在缺乏真品可供比對的情況下,求證途徑恐怕只剩訴諸雍正的品味,從該墨是否貼近「內廷恭造之式」來加以論斷。上刊對照用的明代龍香御墨、康熙御墨都出自內廷。它們是否稱得上「內廷恭造之式」?若是,則該雍正御墨無疑小氣寒酸不足觀也!鑒於雍正登基時已四十五歲,早該看過甚至用過明、清御墨,對於是否契合「內廷恭造之式」,心中應有定論。因此比較它們之間的差異,有助認定該墨。

雍正口中的「內廷恭造之式」,一大要件在不可「俗氣」。因此若先前的明清御墨有他認定的俗氣,可想而知新製御墨斷上不容其出現。然則所謂的「俗氣」,一般而言見仁見智各有出入,難以確定。所幸造辦處的檔案內,隨處可見雍正所評「俗氣」,可供參考論斷。

回過頭來看兩則之前引述的紀錄:

  • 蓮艾硯做的甚不好,做素靜文雅即好。何必眼上刻花?再,書格花紋亦不好,象牙花囊甚俗, … 」;
  • 將玉壺上螭虎去了,做素的。

分別指出在雍正「素靜文雅」的講求下,蓮艾硯上的「刻花 ⋯ 書格花紋 ⋯ 象牙花囊」、玉壺上的「螭虎」都逃不過他俗氣之譏。而這些俗氣的紋飾雕刻,正是圖二內明代龍香御墨、康熙御墨上用以彰顯皇家華貴的。去除它們,所餘恰如圖二左雍正御墨「素靜」的式樣。

這顯得該御墨較貼近雍正品味,為真的希望趨濃。然而若通不過另一關檢驗,依然成空。

文雅

僅只「素靜」,絕非雍正的「內廷恭造之式」。因為從紀錄中可知,他還要求「文雅」。而素靜與文雅之間,並不存在等號。否則豈不圖一所示完全光素的墨,最為文雅?

圖二右的康熙御墨在去掉邊框紋飾後,式樣與雍正御墨相同。皆正面寫「御墨」、下鈐方印,背面寫所製年。只是康熙御墨之鈐印為皇家物上常見的「天府永藏」,背面還寫出監製的「內務府」。而雍正御墨則一改「天府永藏」,以連珠印「贏黛」「珠胎」代之,另外精簡背面的文字,去「內務府」而只寫「雍正元年製」。兩相比較,何者較雅?

首先,「內務府」三字在墨上絕對無助文雅。皇帝的御墨,既不靠內務府來添光彩、也不須幫內務府打廣告。雍正御墨將其去得好。其次,常見於皇家物上的「天府永藏」,四個小字擠在小方框裡,非但在大寫的「御墨」之下看不清楚,且其內容毫無新意,只重複「御墨」之可貴。雍正對這類皇家用語,雖不至卑視,但由之前所引造辦處紀錄中的:

  • 如意柄上『萬壽無疆』四字俗氣, 著去平。

連帝王最受用的「萬壽無疆」都被認為俗氣,可想而知「天府永藏」四字亦不夠格晉身他的「內廷恭造之式」

然則取而代之的連珠雙印「贏黛」「珠胎」就夠文雅?「贏黛」二字少見,涵義一時不明倒也罷了!但是「珠胎」,其成語「珠胎暗結」常指男女(多為未婚男女)因偷情而懷孕,有負面之意。在崇尚理學愛恨分明的雍正眼中,怎有可能視之文雅?

「贏黛」+「珠胎」

其實「贏黛」「珠胎」與墨有關,它們隱含該墨極黑、原料極佳之意。

「黛」是種青黑色的礦物,也稱石黛,古時婦女常以之畫眉,因此又稱「畫眉黛」。唐代白居易的詩句「須教碧玉羞眉黛」、温庭筠的「六宮眉黛惹春愁」,都描述以黛畫眉之美。(註四)墨色漆黑,男士揮毫之餘,更喜見心愛的女士用以畫眉。北宋蘇易簡的《文房四譜》就錄下「(五代)後周宣帝令外婦人以墨畫眉。」這一來,墨與黛產生連結。文人雅以「畫眉黛」稱墨。明代《程氏墨苑》內的「畫眉黛」墨樣可證。(圖三)





圖三  畫眉黛墨樣。錄自《程氏墨苑》。

「贏黛」,以「贏」有勝過之意,表示極黑、最黑。古人盛讚墨黑,或說「漿深色濃」、或說「一點如漆」。(註五)後世許多墨上也照抄,想不出更好的詞。(圖四)平鋪直敘陳陳相因,不俗也怪!是則此墨上的「贏黛」一詞含蓄說其至黑、且襯以女子畫眉,其文雅豈不遠拋前人?





騷人玩墨 014.JPG 碧松墨 002.JPG

圖四   一點如漆墨。

「珠胎」本指蛤蚌內的珍珠,像孕中胎兒般。(註六)但明代洛陽紙貴的《方氏墨譜》與《程氏墨苑》,卻刊出「珠胎」名的墨樣。(圖五)究其因,很可能基於上好的製墨主原料松煙,在窑(胎)內呈珠狀。宋代晁貫之的《墨經》內說窑內燒出的松煙,「頭煤(頭等煙)如珠、如纓絡。」蘇東坡筆記內載「徂徠珠子煤,自然有龍麝氣。」也道出徂徠山區所產最好的松煙,取其形而名之曰「珠子煤」。(註七)《程氏墨苑》、《方氏墨譜》內的以「珠胎」命名墨,並非無因其來有自。





圖五   珠胎墨樣。錄自《方氏墨譜》。

所以「珠胎」即使別處另有他解,但用在墨上,卻無疑暗喻它是頭等的煙料所製。前面談過的珠砂墨,它點出雍正重視所用的原料。此處「珠胎」正與之相呼應。是巧合?還是必然?而它比起清初已見,墨肆用以標示品質、直截了當意在推銷的「頂煙」「超漆煙」「五石清煙」等,何者為雅更堪玩味?

這錠御墨以「贏黛」「珠胎」兩印取代「天府永藏」,每印兩字。較大的字體毫無侷促清晰易辨,不像「天府永藏」印內的擠成一團。而「贏黛」陽文敷金、「珠胎」陰識填紅,畫面美觀兼及秀氣。「內廷恭造之式」所要求的「秀氣」、「精細」、「文雅」、「素靜」等在此墨上看似都有了。它,究竟是否雍正元年的御製墨?

小結 

乾隆三十四年,緬甸戰爭進入最後階段。鑒於多年來出師不利,乾隆終於派出左右臂 – 時任大學士軍機大臣的小舅子傅恆領軍。戰事膠著心煩之餘,他偷暇整理祖孫三代所製御墨,指示新做個花梨木箱來各裝兩千錠。此舉適足顯示出他真喜愛墨。這份指示在乾隆無數的旨令中,本不足為奇。孰料竟無心揭露其父雍正確曾製過御墨,且為數不少逾千錠。只可惜紀錄內未及其御製墨的式樣、製作年等。更遺憾的是,所製花梨木箱與其內存墨,至今下落不明無人提及,雍正御墨還是一團模糊。

從乾隆三十四年猶存一千多錠來看,雍正在位十三年竟然製出這許多,說他不愛墨也難。這些御墨分年製成式樣不同,證諸他在檔案中所呈現的品味與講究,若能得見一定精彩!手邊這錠上寫「御墨」、「雍正元年製」者,雖在許多方面符合「內廷恭造之式」的條件,然無內廷紀錄、也無故宮所藏實物印證,其真實性依然成謎。只期待異日浮現新的檔案來為之解惑。

附註

註一   高彥頤  《硯史:清初社會的工匠與士人》  高鎮鵬譯,商務印書館,北京,2022。p. 37

註二   《雍正:13年光朱批就超1000万字,史上最勤劳皇帝》2019-02-13 由 博古不论今 發表于历史。  https://kknews.cc/history/ybnrgqb.html

註三   趙麗紅 〈试析乾隆朝毁造墨〉《故宮博物院院刊》,2010年第四期,總第150期,頁89-95。

將洋漆櫃内,康熙御製墨用兩千錠,雍正御製墨,乾隆御製墨,現有的按兩千錠數目著御書處補做,各要兩千錠,共成六千錠,在花梨木箱内配屉盛裝。先呈樣。其換下洋漆櫃、并剩康熙御製墨一百四十一錠交進。欽此。

于三十八年二月十六日,將舊有康熙御製墨用兩千錠,配得分晰樣款杉木隔斷屉兩屉,雍正御製墨一千二百七十三錠,新補做七百二十七錠(即乾隆時期補做)共兩千錠,分晰樣款,配得杉木隔斷屉兩屉,乾隆御製墨五百錠,新補做墨一千五百錠,共兩千錠,分析樣款,配得杉木隔斷屉兩屉,以上六屉,俱裝在舊花梨木内。」(乾隆三十四年《内务府造办处活计档案》胶片号120,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。)

註四   唐  白居易  《喜小樓西新柳抽條》詩:「須教碧玉羞眉黛,莫與紅桃作麴塵。 」

 温庭筠  《楊柳枝》詩:「金縷毿毿碧瓦溝,六宮眉黛惹春愁。 」

註五   南齊   王僧虔  《筆意贊》:「 ⋯ 乃為《筆意贊》曰:剡紙易墨,心圓管直。漿深色濃,萬毫齊力。先臨《告誓》,次寫《黃庭》。⋯  」

南齊   蕭子良  《答王僧虔書》:「 ⋯ 若子邑之紙,妍妙輝光;仲將之墨,一點如漆。 ⋯ 」

註六   《漢書.卷八七.揚雄傳上》:「方椎夜光之流離,剖明月之珠胎。」顏師古 注:「珠在蛤中若懷妊然,故謂之胎也。 」

註七   北宋   蘇軾   〈書徂徠煤墨〉:「徂徠珠子煤,自然有龍麝氣,以水調勻,以刀圭服,能已鬲氣,除痰飲。專用此一味,阿膠和之,搗數萬杵,即為妙墨,不俟余法也。陳公弼在汶上作此墨,謂之黑龍髓,後人盜用其名,非也。」

發表者:揭開墨的漆黑面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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